【点评】
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有只巨大无比的鹏鸟,后背不知长到几千里,奋起而飞时,展开的翅膀就像天边的云团。当海上起了大风,海面波涛汹涌,它就从北海迁徙到南海去。它的翅膀拍击水面,激起三千里高的波浪,借着海面上急骤的狂风,它盘旋而上,直冲九万里的高空,直飞了六个月才停下来休息,这就是“鹏程”。可是如果领略了高天阔地,鹏程就会显得微不足道。同理,许多人在想象中描绘着隐居山林的生活,可是只有身临其境,亲眼看到浩渺云海、苍劲老松,才能真正体会到隐居生活确实如鹤梦般悠闲。
抛开“鹏程”、“鹤梦”这种字面上的追求,此处讲的无非是比较与体验。“孔子登东山而小鲁,登泰山而小天下”,人的视点越高,视野就越宽广。圣人的言行说教,倒是朴实亲切得多。
忽睹天际彩云,常疑好事皆虚事;再观山中古木,方信闲人是福人。
不经意间看到天边的彩云转眼消散,常常怀疑美好之事皆为虚幻之事;仔细观察山林中的参天古木自在生长,方才相信清闲之人正是有福之人。
【点评】
庄子特别喜欢借助“无用的大树”阐明生存的道理,《逍遥游》中有个故事:庄子的朋友惠施对庄子说:“我有一株大树,人们称它为樗(臭椿树)。它的主干臃肿不正,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;树枝弯弯扭扭,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。虽然生长在大路旁,木匠连看也不看它一眼。”惠施以此讽刺庄子之言大而无用,没人会听。庄子却说:“你有大树,却担忧它没有用处,怎么不把它种在什么也有的地方,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,然后悠然自得地徘徊在树旁,优游自在地躺卧在树下。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,也没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,虽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,可是又会有什么困苦呢?”只要善于思考,天边的一片云、山中的一株树,都能启发我们领悟人生的哲理。
东海水曾闻无定波,世事何须扼腕?北邙山未省留闲地,人生且自舒眉。
北邙(mánɡ)山:即邙山,因在洛阳之北,故名。东汉、魏、晋的王侯公卿多葬于此。借指墓地或坟墓。
东海之水从来不曾听说波平浪定,世间之事翻覆无常,又何须为此扼腕叹息?北邙山上从来不曾留下空闲地方,既然任何人终究难免一死,人生世间,还是暂且舒展眉头吧。
【点评】
“谁家第宅成还破,何处亲宾哭复歌。昨日屋头堪炙手,今朝门外好张罗。北邙未省留闲地,东海何曾有定波。莫笑贱贫夸富贵,共成枯骨两如何。”唐代诗人白居易感悟人生,写了五首题名《放言》的诗,这是其中的第四首,主要讲的是世事人生的变化:谁家的朱楼甲第落成不久已经倒塌残破,哪里的亲人朋友哭完死人重又放歌。昨天屋子里的主人还炙手可热,今天门外却已冷清得可以捕雀张罗。北邙山上已被坟墓挤得留不下一块空地,烟波浩渺的东海已经三次变为桑田。且莫夸耀富贵、笑话贫贱,等到变成一堆枯骨,谁跟谁都没什么两样。世事永在变化,死亡终会降临,一旦看清这冷酷无情的现实,最好的办法就是学着接受它,然后更好地活在这世间。
天地尚无停息,日月且有盈亏,况区区人世,能事事圆满而时时暇逸乎?只是向忙里偷闲,遇缺处知足,则操纵在我,作息自如,即造物不得与之论劳逸、较亏盈矣。
天地尚且没有停留止息,日月尚且会有盈满亏缺,何况微不足道的人世,哪能每件事情全都圆圆满满、每时每刻全都闲散安逸呢?人只要能在繁忙之中抽出一点空闲时间,只要能在遭遇缺憾之时知道满足,就能把收放之权控制在自己手中,把劳作、休息安排得妥帖从容,这样一来,即便是造物主也不能与之争论劳苦与安逸、计较减损与盈满了。